“教育大跃进”打破必要的平衡
据说今年全国大学毕业生有699万,非常严峻的事实是,毕业生就业率低,弄到校园里人心惶惶。很多同学只好考研,但是研究生毕业也有就业难的问题。怎么面对种现实?
十多年来,本专科和研究生的年毕业人数从1999年的100万左右,扩大至2013年的699万,翻了7倍。其中本科毕业生增长约6倍,硕士及博士毕业生增长近9倍。一方面,扩招让更多的人有了读大学的机会,另一方面,的确也造成就业难的现象。要根本上改变这种状况,一是不能再盲目扩招了,要控制高校的招生规模,二是要提升教学质量,整个经济状况的好转也非常重要。
但以上所说的都是外部条件,作为学生个人,是左右不了,改变不了的。学生自己该怎么应对?我建议学生一是好好学习,学得真本事,尽量提升个人素质。有本事,就不愁找不到好的工作,即使一时找到的工作不太满意,最终还会靠本事凸显自己,让好工作来找你。第二,就是改变“就业观”,不要祈求一步到位,不妨先就业,再择业。当然,也不能不负责任老是跳槽,那样招人单位更不愿意招收应届生了。第三,就是学生要适当降低“社会身份预期”。
如果在一个良性运转的社会,各阶层的社会身份结构是相对稳定和明晰的,每个年轻的“新人”进入社会,都会按照各自的条件,包括受教育程度,来设想和规划自己的社会身份。他们毕业后从社会所获得的身份,和自身的条件、教育程度等,一般都是相符的,多数人对自己的社会身份也是认可的。因为各种社会身份确定的标准明晰,如果想改变身份,经过努力,也有“通道”。这种情况下,每个公民包括“新人”都比较“认命”,在相对公平的状态中,身份预期与获取比较吻合,谁也不用抱怨,因为有改变命运的“通道”,就看自己是否具备条件。
而学校的教育在分流与控制社会身份结构方面就起着重要的作用,相当于一个闸门,每年按照社会需求“生产”一定数量的“新人”,他们大致能获取相应的社会身份。可是这些年“教育大跃进”让“闸门”开启过大,毕业生数量猛增,洪流滚滚,“供”远远大于“求”,教育“分流”的功能弱化,必要的平衡被打破了。前些年这个后果尚未凸显,现在就开始严重了。
“愤青”多与“社会身份预期”有关
大学生对“社会身份预期”要有比较清醒的意识。在中国老百姓心目中,“读书改变命运”的思想是很牢固的,一般认为能否上大学,是一个明显的分界线,上了大学就可以摆脱体力劳动,有较稳定的较高的收入。千百万家长含辛茹苦送孩子读大学,付出相当的“成本”,也是为了孩子毕业后能找到稳定、体面、收入较高的工作。家长和学生对大学毕业后的社会身份预期是比较高,也比较合理的。可是决策者似乎未能考虑到这普遍的“社会身份预期”,也是国情。结果呢,扩招之后形势大变,因为闸门突然开启过大,大量毕业生毕业即失业,或者即使找到工作,也比原先设想的待遇、条件差得远。这让千百万家长和毕业生失望了。
比如,有的本科毕业生月薪才一二千元,连基本生活都很难支撑,更不要说买房安家了。有的去当村官,可是有些人不愿意留下来长期任职,村官不过是跳板,目的是要“跳”到公务员等比较体面的职场。有的博士生本来的身份预期是进科研事业单位,可是现在只能等而下之,到中学教书,他们也很难安心。现在大学毕业生(包括硕士、博士生)普遍的社会角色预期,都和现实形成巨大的落差,他们感到被命运所玩弄,对未来又难以把握,于是迷惘落魄,以致很快沉浸于社会大染缸中,这就是为何有那么多的“愤青”。毕业生的种种情绪折射回来,又影响到在校的学生。
建议大学生对自己的“社会身份预期”不要太高,太高了,到时候就有可能和现实差距过大,让自己失望,甚至影响到自己整个人生设计。不求一步到位,宁可预期低一些,步子坚一些,扎扎实实去实现自己的目标。
(□温儒敏 作者是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、山东大学文科一级教授)